他的心在哪走失难道你会不知。

【六爻/鸣潜】檐上雪

*元宵六爻24h补档,有改动。

*3k+甜饼,时间在元宵节,想要评论,食用愉快。


    “——好师兄,我们来日方长啊。”


·壹


  扶摇山的宴席办得简单,李筠是个不嫌麻烦的,亲自把韩渊这位爷从南疆请来了。

  至于严掌门……严掌门赖在温柔乡不出去,说着什么头发不弄好就不去见人。程潜拿他没办法,从李筠那里摸了不知道是什么药给他把头发梳顺了,严争鸣这才磨磨唧唧地把自己掰扯清楚出了院子。

  菜是李筠和水坑做的,小山鸡的菜一点看相都没有,也就韩渊这个冤大头对她心中有愧,老老实实全吃完了,哄得小姑娘直笑。

  酒过三巡,韩渊喝得上了头,一双眼里竟泛出了泪花,他红着眼,含含糊糊地对着程潜说:“师兄,我对不起你啊……”他说着就来敬酒,连敬了三杯,胡乱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清液,嚎着:“师兄你说句话啊!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一直敬你!”

  程潜没想到韩渊这么执着,他揉了揉太阳穴,不动声色地歪在严争鸣身上,出口时声音低缓,陈年酒淌过娓娓旧事,打断了韩渊未出口的长篇大论,“我原谅你,你不用敬我了,”他弯了弯嘴角,竟温柔得好像岁月从未荏苒而过,“小叫花子。”

  韩渊被师兄清风明月的笑镇在原地,醉醺醺地被水坑和李筠拖走。桌上只剩程潜和严争鸣了,严争鸣站在程潜身后,揉着程潜的太阳穴,低声问:“醉了?”

  程潜抬眼,眼瞳里融开层层叠叠的镜花水月,他抿了抿唇,像是笑了,又好像只是唇角轻轻往上一翘,很轻地回答:“没有啊。”

  “醉了就回房,”严争鸣弯着眼睛,大尾巴狼似的不怀好意,“大师兄好好伺候你。”

 

·贰


  严大掌门难得伺候什么人,等他手忙脚乱地把洗脸水搬回房,就见程潜已在榻上坐得笔直。严争鸣拧干了帕子给他擦脸,程潜搂住他的腰拱进他怀里摸索着,灵力横冲直撞,嘴里嘟哝着严争鸣的名字,严争鸣唯恐这小混蛋喝醉了酒不知轻重,只好把灵海打开放他大大方方地进来。

  程潜看见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十几岁的年纪,眉目间藏不住新奇,脖子上挂着一个明晃晃的金锁,走在韩木椿前面,大摇大摆上了扶摇山。

  眼前风景一变,小公子已然拔高身量,眉宇间的骄奢之气未褪,折扇开了又合,白衣的公子哥皱着眉头数落摇摇晃晃的马车。

  晃神间,青年不复潇洒从容,衣服上沾满了血和灰尘,他的脖子上已然带上了沉甸甸的掌门印,一双桃花眼睁大,含着泪却不敢流下来,怀里抱着已经冰凉的三师弟,双手发抖。

  程潜想去握他的手,想把瘦削的年轻人搂在怀里,风霜雨雪都替他挡了,不必被师门和心魔压弯了脖颈。眼前景象忽然变成一片浩大的灵海,严争鸣在渡劫。他盘腿而坐,双眼紧闭,血从唇畔流出,脸色发青。程潜知道他这是入了魔障,这样下去很快会导致灵力逆流,灵海爆炸,能不能留下性命都是问题,当即心里一紧,却不能为他做什么。严争鸣的嘴唇一张一合,口中默念着什么,程潜凑过去听,青年声音低沉,坚定有力。

  我心有所爱,所爱隔山海……所爱隔山海。

  他脸色更差,死气沉沉,邪魔贴着他的身体嬉笑,严争鸣的脸像落了一层霜,在广袤灵海间看上去脆弱又渺小。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严争鸣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睁开了双眼,他咬着牙,浑身都在发抖,血从七窍里渗出,额头被天雷打出了一个狰狞的伤口,鲜血流下,遮住了他的眼睛,严争鸣却仿佛已经不需要五感了,他灵力暴涨,做出了扶摇剑法的起手式,那一瞬间,剑光比闪电更快,劈开了天雷!

  世界变得漆黑,他在一片黑暗里急促地喘息,长剑落了下去,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严争鸣的双手无力地拢在袖中,血滴滴答答地从被震裂的指尖流下,他的脊背弯了下去,声音哑而疲惫,仿佛只有一个名字支撑着他的脊背不能弯下去。

  “小潜……我还要接我的小潜回家。”


  这酒忽然清醒了,程潜的神识从严争鸣的灵海里出来,只觉得百感交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脏想被谁狠狠捏了一把,又酸又胀。

  这是严争鸣从来没有告诉过程潜的往事,那些空白又落魄的年月,他是如何度过的。

  他曾经问过,严争鸣很温柔地拒绝了他。

      “太狼狈了,”青年看着他摇头说,“真的太狼狈了,小潜。”

  从前程潜只当他要面子,就没有多问,而今看来……

  “他只是不想让我伤心而已。”程潜忽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这个平常被梳掉一根头发也要哀嚎半天的美人,这会儿倒装得人五人六的。”

  他的目光从严争鸣的脸上滑过,却见这人僵着一张脸,嘴巴开了又合不知道该说什么。

  “落魄的那几年,夜里总是睡不安稳,一会儿梦见你,一会儿梦见师傅,一会儿梦见我爹娘……那个时候大概只有回忆死去的人才能给我一些安慰。但总归梦见最多的还是你,爹娘已经到了天命,那是无可违抗的;师傅为正义献身,此乃大道;可是你——小潜,我总觉着你不应该那样结局,日日思夜夜想,有对我自己的悔也有对老天爷的怨……如此便有了心魔。我……”

  “别说了。”程潜低声打断严争鸣的剖白,他勾着严争鸣的衣领,把那些迷惘和张惶都吻得销声匿迹,轻轻地唤了一声“师兄”。

  严争鸣搂着他,用了十足的力气,像是要把这人紧紧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他最后吐出一口气,眼角终于含了点似有若无的笑,点了点自己的鬓角,“亲这儿。”

  程潜没动作,一双眼睛却像是带了钩子似的,把严争鸣勾得有些晕眩。

  他又好像在说:你身上那么多好位置,我为何偏偏要亲这里?

  “你傻……世上最惹人疼爱亲吻之处不过美人鬓角,就连时光都只爱吻过留霜……我如今赏你一个机会,你怎么如此木讷。”

  程潜就如善从流吻上去,一把嗓子冷淡得很,却说:“别人都不能吻。”

  ——只有我可以。

  可能是一晃眼,又好像已经过去了几万年,程潜放开了严争鸣,明明是程潜先吻上去的,脸上蒸腾的热意却好像他才是被占便宜的那个,他不大自然地在师兄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理了理衣衫,确定自己的脸已经不红了才抬起头,“不出去走走?”

 

·叁


  夜空皎月高悬,伴几颗疏朗的星,这边是从前在庄园和扶摇山上可看到的景象了。程潜从前不爱下山,对节日没有什么概念,而如今身处熙攘人群,看爆竹声声散落一整个人间,就好像把心头最温柔的角落填充得满满当当。

  夜市上热闹极了,小商小贩们扯着嗓子叫卖,他们被舞龙的队伍冲散了,待人潮过后,严争鸣这才看见了程潜,他站在河边,远望河灯把黑夜点亮。

  严争鸣正准备喊他,程潜就已站在灯火阑珊处回眸,问:“师兄,共放河灯否?”

  他的大师兄有一瞬间的窒息,就好像被灯火晃了眼睛,只觉得灯下那青年亮的惊人。严争鸣心想,什么河山,什么美人,万世千秋都不如他三师弟这一眼经年。

  “这盏灯祭师傅……他清醒的时候没讲过几句正经话,喝醉了倒还可以窥得几分真肝胆,他曾经同我说的那些话,当时我还小听不明白,如今见过了一些事,倒终于有了一点感同身受的意思。”

  程潜蹲在地上,望着飘远的河灯,眼神沉静,回想韩木椿的话。

  “徒儿……你看呐!你看那修真界、你看这江湖中,真性情的人,往往一生到了老反而落魄颓唐,多半是牵一匹瘦马,朝着天涯问上一句‘吾谁与归?’这话若是少年来讲,那就是意气风发,豪迈壮阔,可若是给一个老者讲来,那便是凄凉又悲怆的……妻子多离散,知交半零落,这个世界上也难找到一个同你一道终老的人——哎,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又听不懂……”

  “师傅兜兜转转找了半辈子,终于在死后寻到了童如师祖,也算是有人伴着一同变成黄沙白骨……诶……”

  严争鸣环抱住他,嘴唇贴着他的耳垂同他厮磨,低声说:“你比师傅幸运得多啊,你已经找到了这个与你同归的人,他很爱你。”

 

·肆


  回到山庄时夜已经深了,严争鸣站在温柔乡的院子口,失笑道:“真不进来睡?”

  这温柔得掐得出水的声音让程潜脑子里出现了一些靡乱的场景,他不动声色地扶了下腰,觉得耳朵有点热,抿着唇没吱声,眯起眼睛警惕地打量着明显不怀好意的美人。

  严争鸣低声笑了下,帮程潜把大氅裹紧,伸出手揉了揉程潜的头发,他比程潜略高一点儿,低下头在青年冰凉的唇上印了一个羽毛般的吻,“没逼你非过来不可,不过是冬夜漫长……有点儿想你。”

  他作势要送程潜回院子,嘴上还说着“回自己院子记得把被子掖好,注意别着凉了。”手却依旧扣着程潜的肩,朝耳根子软的三师弟眨了眨眼。

  程潜瞪他一眼,叹了口气。明明知道这位美人的漂亮皮囊下是满肚子坏水和白日里见不得人的心思,那可怜样都是装出来的,但就是……忍不住地想纵然他。

  严争鸣摸了摸眼前人的耳垂,看着那块儿白皙的皮肤一点一点透出红来,低笑:“留下来?”

 

  他在被探求。

  身后人在瘦削的肩胛骨上亲吻,微凉的手指沿着脊椎骨一截一截往下按,珍惜得好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程潜眼前浮现出曾快意饱览过的扶摇山万里春色,又闪过夜市上与爱人一同看到的明灯千盏,可总是虚实交错找不到归处。他在颠簸中吃力地想了想,骤然笑了——他忙忙碌碌寻什么归处,严争鸣那样辛苦为自己撑起一个避风港,而大师兄在的地方,不就是归处吗?

  他回头,严争鸣的鬓角被汗水润湿,从轻轻滑动了一下的喉结到深陷的锁骨无一不夺目,是不可多得的人间丽色。

  他们交换了一个情意绵长的吻。

 

·伍


  檐上雪寒,温柔乡暖。

  翌日清晨,程潜在难言的酸痛中醒来,难得严争鸣还没醒,脑袋埋在程潜的颈窝里,满头青丝滑落在程潜的脖颈处,有点痒。

  程潜垂眸瞧了眼熟睡的严争鸣,没叫醒他,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难得恬静的美人,然后捻起一撮严争鸣的头发,放在齿间轻轻咬了咬。

  淡淡的,是师兄身上的冷香。

  程潜还在研究严争鸣的头发,严争鸣却已经醒了,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难得幼稚的三师弟,他忍不住笑了。

  被严争鸣发现这种幼稚的事情,那略沙哑的笑声又让程潜想起了昨夜的荒唐,他的脸有点红,放下了头发,翻身下床就要穿衣服去弄点吃的。

  严争鸣拽住了他的衣袖,“不陪师兄再休息一会儿?”他暗示道:“反正你是习武之人,身体好呢。”

  程潜不顾美人幽怨目光扯开了袖子,他躲得老远,“师傅传我们武艺,可不是为了方便大师兄折腾师弟的。你愿意把我当美人膝,我可不愿做那英雄冢。”

  他利索地把衣袍穿戴整齐,这才施施然地朝严争鸣一笑。

  “——好师兄,我们来日方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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